一个人在艺术上成功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个人的天分、学养、机缘缺一不可。艺途之上闻道者众，行道者少，能得道者则少之又少。一艺之成非痴心不足以精绝、非弘毅不足以行道，艺术需慢慢修道，但这一修与道之间有个时间鸿沟需要跨越。而这个鸿沟往往将众生截然隔开，其实分开众生的不仅仅是时间，多少有才华的人不是败给了岁月而是败给了平庸的价值观和大众化的行为准则。让才华堕落、理想消失、激情已不再少年的是收敛自己人性深处各种欲望的自制和自律能力的缺失，无疑王海鲲是在艺途上少有的能够跨越时间鸿沟拥有意志理想的坚守者。
           艺术有时是内心的独白也是与古人与造化会心处的私语，是艺术家在自然状态放逐自我的心印。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应该有非常明确的个体艺术理想的构建，能从生命的维度来规划自己的艺术进度，在艺术实践的过程中始终能够平衡和协调自己艺术创作的方向与阶段性的发展，一切都在规划的进程中非常直觉感性的呈现艺术表达的自由。画家王海鲲就是这一类型的艺术家，他的艺术理想源自于他艺术人格的独立，他非常敏感的直觉表达和他非常理智的艺术规划还有坚实而有节制的艺术进度密不可分，他是一个用几年时间集中起来完成一个艺术计划的人，一直都是这样一个系列一个系列的成规模推进。古人有言，“知先后而近乎道”，从这个角度来说王海鲲无疑是一个在艺术上早熟的人，他在特立独行的艺术追求与缜密坚实的艺术规划和感性直觉的随心表达中保持了协调的平衡，在半生的艺术践行中推进了自己艺术创作的规模发展，从最早的“李家山系列”到近些年的“故园系列”和“墨戏系列”就是他艺术规划上所经营的方阵。王海鲲近年来在山水画语言的表达上有了非常个人化的突破，尤其是“墨戏系列”与之前的“李家山系列”拉开很大距离，本文主要解析“故园系列”和“墨戏系列”的艺术特征。
            真正在各自领域有所建树的人，都是在孤寂中修行。他们会集中几乎全部精力在自己选定的领域持续深耕，终生学习，最终才会达到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王海鲲作为李家山水画派的传人更是信守和深窥于孤寂中淬炼的各种玄机。王海鲲在绘画创作上的成就源自与他是沿着前辈大师的足迹广积博览，学百家之长成一己之艺，在前辈大师身上不仅学到了技艺与法度，对他影响更加久远的是艺术的精神和治学做人的态度。他对任何唾手可得、速成、含混的事物持警惕的态度。他相信缓慢、平和、静水流深的力量，在踏实，冷静中步步为营推进自己艺术的发展。王海鲲的学习历程和学术背景决定了他是一位具有非常正统的学术思路的山水画家。他自幼习画，作为李家山水画派重要传人，潜心研究中国古典绘画从范宽、黄公望、李成、龚贤、石涛入手，临摹经典绘画精品近千件，为山水画创作打下坚实基础。作为李可染艺术研究专家之一，常年接触第一手资料，在李可染艺术基金会任职期间，临摹大量李可染绘画作品，在研究李可染艺术上有着独特的视角与观察方法，成为今后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及艺术语言的基石。另一方面王海鲲多次走访世界各地艺术博物馆、美术馆，并与多国艺术学院及艺术家进行学术交流，到世界各地进行写生，接触和参与到具有国际视野的文化信息和活动，使得王海鲲在具备了传统正脉山水画学习的基础知识后，又多了吸纳多元艺术的诸多机会。在他这些年的作品中看到的不仅是笔墨本身的锤炼，更是由笔墨向语言的转化过程中借助图式、形象等传递出他个人的精神诉求，而这一切几乎都是在转换个人的艺术视角、拓展表达领域、更新语言手法的过程中在对景创作的艺术理念下进行的。
知识与行为的价值与能量不在知识与行为本身，而在于从什么高度和角度来洞察它们的思维层次。同一事物往往在不同人的眼里看到的是不同的层面，这种差异则主要来自于观看者自身的能力和眼界相关。有独创性的写生方式是观察、理解和判断的一种独特的体验方式和表达方式，艺术家只有心境的完善，才有导臻真正智慧的写生独创。王海鲲的近几年水墨作品之所以有很大突破的原因是他在创作中有鲜明的问题意识，能从自我的视界，从与众不同的层面和角度界定写生即创作的艺术理念。在艺术理想的启引下在艺术实践的过程中让经验与观念并行生发同频发展，而且将这种意识渗透到自己所探索的绘画领域并以系列的方式将其壮大。“墨戏系列”和“故园系列”就是其艺术理想与观念在这一领域的行为再现。由传统笔墨向当代水墨化转型，新题材的开拓，笔墨意识向绘画语言意识的转换，对传统丘壑空间到画面空间的重新理解，一切都回归到对自然的审视与关照，在确立与自然独立对话的同时传统的沿袭都在悄然间发生变革。
         在“故园系列”的创作中王海鲲面对全新的表达对象以前山水画的深厚积淀潜在的影响着每幅作品的境遇去向，在多年的写生过程中不仅为他提供了““故园系列””创作的素材或者说他多年积淀的学养与经验，以及自身的艺术理想与先天的心性融汇，当面对自己钟意的物象角度时很自然的便产生了不可遏制的表达意念，而对于一位有创作力的画家来说在自然物象中如何发现美的角度比在画面上的经营更能显示一位画家非凡的观察力和感受力，而不是根据学来的方式方法来编造画面。自然山川的变化万端给王海鲲的“故园系列”语言的形成以无限的启示，当多视角的观察发现取代了理智的艺术构想时，“故园系列”的画面便充满了一种冷静的激动，笔墨挥运中因为有生动奇特而又丰富的自然物象的参照，抽象的笔墨在画面上的存在也就变得切实而自主，不会因为笔墨的厚重与抽象而变得在纸面上空洞和唐突引发作画过程的阻塞和沉闷。在画面深入的过程中因面对的自然造化一切的笔墨细节都变得详实而多变，在不停的画面调动和笔墨叠加的过程中画面结构慢慢的趋于完整，空间留白因抽象笔墨的鲜活表现和画面层次的无限叠加变得更加经营。画面厚重的笔墨依附于坚实的画面构架，空白变得不再是虚无的存在而是有了无尽的深意，在流动的贯通中以简约的方式和画面的笔墨建构形成相互生发的气韵存在。“故园系列”在画面语境建构时因为创作对象的全新境遇作画时更多了一种理智严谨的审视，有时太过理智的画面经营会压制自我的表现欲望，这就需要作画过程的一个修整和调节，当笔墨停止在画面的运行时，对自然物象的凝视又会给他一种在画面表达上的鲜活借鉴和客观物象陌生的启迪来再次调动他表达的欲望和驾控画面的智慧。“故园系列”坚实的画面建构与丰富的笔墨叠加和详实的抽象指向在纸面融合时很自然的会产生前人所没有的笔墨视象，画面上存在的一切都是那样自然与丰富、抽象而具体，多变与秩序并存，偶然与法度合一，在一种陌生的激动与多年的修为在充满崇高的静穆中一切在浑然中走向厚重。
          面对全新的景物和异域的建筑对传统的山水画家来说会变得无所适从，异域形象因为在传统经典作品中的空白会让一位缺少感受力和对生命状态领悟力平庸的画家来说好像没有在纸面上存在的画意价值，而自己所练就的笔墨功夫完全不能和生命形象对接，当自己所学的一切在面对自然时都变成了词不达意的套路时作画的兴趣会荡然无存，自然的生命在他眼里会变得了无生机。对于王海鲲来说因为对自然和写生的热爱，在多年的实践过程中建立了和自然交流的方式，即使在“墨戏系列”作品创作时其笔下的墨韵也流露出别样的风华。这个系列的作品有非常深入的笔墨淬炼与鲜活的表现向度，在画面深远空间的营构上点景生命的生动与传神增加了画面的感染力有非常强烈的生活气息，这既是人文理想也是将生活的诗意化。“墨戏系列”作品的灰墨在画面上的出现更加具有了当代的视觉体验，既渲染了氛围也形成了画面的基调，墨层叠加的方式开拓了画面的诗意空间，在注重画面平面构成塑造的同时，题材的开拓丰富增加了画面的异样美感。画面背景作为作品构成的一部分，王海鲲把背景和画面形象做了同步互动的笔墨语言的主观交融，使画面增加了写的味道和当代的画意。“墨戏系列”在关照自然时充满惠心的视角与多维度的观察方式在叠加组合中完成了画面的骨架构建，作品谋篇布局的过程甚至可以说不是构思的过程而是观察发现的过程，对自然生命形象充满直觉的关照体悟取代了面对画面的冷静思考，观察与体悟不仅引发了谋篇布局而且很自然的生发了抽象的笔墨对自然物象的解构与表现。“墨戏系列”作品在进行的过程中空白与大团块笔墨面积的形成是引发所有笔墨细节深入的先导，是画面力量生发的凝聚力也是画面调控和深入的支撑。这个过程也是他在具象的形象结构中发现抽象的笔墨结构，在抽象的笔墨结构生发的过程中建构画面的框架结构，而画面框架结构的形成过程也就是画面的留白与笔墨的团块形成的过程。“墨戏系列”作品的画面是在观察与表现中同步进行，冷静的理智与感性的激情共融并存。抽象对具象的笔墨解构，如庖丁解牛丝丝入扣环环生发，充满表现行进的节奏与画面深入的快感，抽象的笔墨结构因具象的引发而切实，开张的笔墨体势因层次的丰富而入微，画意因幽静而深远，细节因格局而宏大，激情因自然而朴素，过程因投入而丰厚，观察因凝视而睿智，修为因忘怀而天然，心性因简静而明澈，一切都在无尽的审视与锤炼中趋于的定格与升华。
        王海鲲的水墨创作是生命在独处与自律状态中洞察内心与外界的明澈呈现，是生命在自我丰沛后的豁达也是对周遭的一切释然后的表达，是其胆略、才情、功夫、学养等多年的积淀在画面上本能直觉流露，是一种深厚的容纳，一种堂正的卓然。其作品因尽心而精彩，因积淀而深厚，这或许是王海鲲水墨作品真正的艺术魅力所在。

冯东东    重庆大学艺术学院

2019.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