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染画派山水画的发展走向，已成为当代中国画世纪性新课题之一。王海鲲作为传派后人新锐，他精于勤、深于思、实力雄厚、埋头奋进，引人关注。

由李氏画派画家李小可、李庚兄弟领军的东北写生·展计划（2009）以《北国风光》命名，北国风光是前辈山水大家李可染久思不渝写生计划之一，顾名思义，一代传人东北之行正是传承李可染生前未竟之业的承诺性誓师，必将开启水墨山水写生洪峰的闸门。观王海鲲北国风光写生及近期京郊写生，惊喜之余，给我们探讨李可染画派山水画新走向以重要启示。

          首先，海鲲山水写生重在求索李可染水墨山水写生盛期之精髓（1956—64），包括探究可染师70岁以后晚年山水作品整体性、经典性品格；气势沉雄刚正，风骨厚重超迈，神韵天成。至于使笔运墨、语言语境、形式技巧，在海鲲了无拘束，了无挂碍，尽情发挥着他个人的天分才情。造化在手，笔势、意境，任情随性，而妙就妙在万变不离其宗；不失李氏画派之化魂。

王海鲲近期写生系列，包括长白山写生、京郊写生、皖南写生、云南写生等，殊可观者百余幅，其中《千古长亭》、《长白暮色》、《假日里十度景区》、《石林春晓》等等，可推举为代表作，既可见现代中国南北自然景观之崔巍神奇；又可见画家主体情怀之浩渺苍郁。青年画家在大量对景写生的历练之中，于李氏画派写生注重三法：剪裁、夸张、组织，六则：构图、形象、层次、气氛、色彩、笔墨，多有领悟，笔随心运，还同时渗入汉代、北魏碑版书法之风神，作画心理气质上，暗合“魄力雄强、气象浑穆、意态奇逸、精神飞动”之美，写生层面上、深度上，耀耀然由“对景写生”递进到“对景创作”之境。

    第二，海鲲山水写生，以传承李可染写生精神为核心，向中国历代山水优秀传统纵向推移，形成坚实牢固的中轴线；横向则最大限度拓宽画路理念，即可染师晚年总结：山水走现实主义道路，必须精读两本书：深入生活，写生大自然，师法造化…是第一本书；学习传统，深研传统，净化文心，…是第二本书。传统的“面”很广，中国的、民族的是传统，西方的、外来的也是传统。中西两种传统的关系，“中国的、民族的传统是血缘，西方的、外来的传统是营养。”由此理念，结合染师一辈子70年艺术实践，我解读先生以山水写生为核心的革新之路，既不同于中西拉开距离的“传统派”，也不同于中西混血的“融合派”，而是“以中化西”的第三条道路。这条革新之路，显然同“西化”之路，更是泾渭分明。在20世纪下半叶，独树一帜。由此，李可染被美术史论家称誉为“中国现代山水画开宗立派的大师。”

临摹，是中国画家素来深入研习传统的重要途径。对临，于精神内涵、于笔墨技艺以至气息风格方面的严格要求，更是难以言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观摩海鲲于中央美院就学期间完成的临摹作业，包括宋、元、明、清山水名作经典；著李唐《万壑松风图》，范宽《溪山行旅图》，著王蒙《青卞隠居图》、《夏日山居图》等密体山水以及石溪、石涛代表作，都是专业难度最大的尖端极品。至于倪云林惜墨如金、简约无以言状的疏体山水，其高洁闲淡寂静之幽情流诸笔端，气息更是渺茫难以把捉。海鲲以其敏感才思，潜入古人原作灵犀，按经典之作原大落笔出手，诸临摹精品，实令人膛目。依我浅见，他求艺悟道途中摹写前人所企及的水平，远为上世纪50-60年代以来，迭生屡进：众多才、胆、识、力俱佳的青年山水学人中所罕见。他对传统经典之作中国精神的根基性临摹，显然足以将中国山水高贵、硕壮、辉煌的基因渗透于自己写生的筋骨血肉和魂魄之中了！

    第三、著名山水画家姚鸣亰，作为海鲲亦师友，著文写道：“当年海鲲在美院研修，专业水平与其他同学多在伯仲之间。但从其近期写生看，其专业写生能力，实有让人大吃一惊的感觉”（《略评王海鲲的山水笔墨》）他在为期20余年山水写生的路途上，疾走如飞，看来好像猛然一下子发生质的飞跃，绝非偶然。

    这不免使我一再想起清代大学者叶  “才、胆、识、力”论，乃是阐发艺术家创造力四大要素的美学理论：“无才则心思不出，无胆则笔墨畏缩，无识则不能取舍，无力则不能自成一家”。我以为，才、胆、识、力，是艺术家不可偏废的综合性素质，而四大要素中，以“识”为先，“识”乃分辨是非、可否、黑白、美丑的敏锐度。无“识”，则才、胆、力，皆无所托。“识”字既为第一紧要，而造识之道，前人总结为三：一曰见闻，二曰揣摩，三曰阅历，对于艺术家、画人来说，正是“画外功”。

    王海鲲是邹佩珠先生的胞妹邹佩贝之子，他作为李、邹大家族李氏画派重要传人，年龄最轻，而于造师之道，于见闻、于揣摩、于阅历，都有其独到之处。

    1998年，李可染艺术基金会成立之初，青年画家王海鲲30岁初度，神旺气足，径往直前，奋然以其全部精力，参与基金会所有文案、文献、书画资料工作，包括投身历次重大展览、纪念活动。对于他，大学图书馆学专业毕业，再入中央美院山水班主攻山水，参与如此大规模系统化文案资料工作，正是学以致用，发挥其所长，却也要占去很多正式作画时间。多年来，他在山水画航程上，如同水手兼舵手，掌握着破浪前进的平衡点：白日工作，成为他研究李可染艺术的最佳机遇，不断从中汲取丰厚的文化乳汁和艺术灵感，而夜间他也绝不等闲，常于灯下埋头书画，反刍动盪多变的日常工作所触、所思、所想、所感。在工作与研究；写生兼教学；以及临摹经典与写生创作之间，形成环环相扣的良性循环。表现出他综合性的才略胆识。另一项创意性、探索性的活动，是他根据李可染写生路线和写生精品题跋所记的景点，做全方位跟踪考察；他伴随李珠同往；有江南行，他个人独往；有川蜀行，此项活动持续进行两年之久。借助实景与写生画面的对照比较；借助作为山水画家之心、眼、手合一，加上目识心记，又得力于路线性拍摄活动，留下可贵的第一手现场实况资料，对于他个人的专业修养提升，也是一次“虽非盛典胜似盛典”的洗礼。

在山水写生长征线上，海鲲首次零距离朝拜了“世纪可染”这座高峰。青年画家得以从更深层而揣摩李可染式的写生精神。

总之，艺术基金会工作，给年轻人提供了可遇不可求的用武之地，使他增长了见识，丰富了阅历，遭遇了足供他反复揣摩、无尽艰深奥妙的艺术课题，对一个风华正茂青年画家的成长、成熟，是无可比拟的造识之道。我语言，艺术创造的激情、活力与理性精神和谐圆融、完美统一的理想境界，定会在21世纪中国画坛显露光芒！

    李庚准确指出：王海鲲作为李氏画派重要传人，潜心研究中国古典绘画，从范宽、黄公望、李成、龚贤、石涛入手，临摹经典绘画精品近千件。他作为李可染研究专家之一，常年接触第一手资料，在研究李可染艺术上，有着独特的观察方法。他是海内外收藏家、艺术家们关注的一颗画坛新星。

          王海鲲山水画集即将出版，适逢2011年新春之夜，阵阵焰火鞭炮声象是催我成文，专此以訨祝贺。            

           2011.辛卯春.北京

                                     本文作者: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孙美兰